他是我国第一批国家线上“金课”负责人,是最早开展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探索的专家之一,被誉为在线教育教改先锋,是人们心目中的“大牛”教授。但他却不屑于谈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高大上技术,更乐于谈每个教师都会用到且能用好的小工具。他认为那些小工具能够破解数字化时代的教育难题。
陈江
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无线通信中的信号处理、电路系统与应用。曾获北京大学教学卓越奖、2018年高等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北京大学“十佳教师”等荣誉。
2013年,被定义为“中国慕课元年”,北京大学开设了第一批慕课,其中有他的一门课程。
2018年,他在北大开设了电子游戏的概论课,探讨电游的方方面面,自此站在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了一个“网红教授”。
2020年,疫情突发,上网课成为“停课不停学”的不二选择,他的课被中新社等主流媒体称为“教科书级”网课。
他就是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教授陈江。
“直播授课实质上打破了校园的围墙,将所有老师都放在同一个舞台上比拼。这是一个破立结合的工具——在竞争的土壤中,‘水课’自然消亡,‘金课’脱颖而出,更多好老师就能站到舞台中央。”
深信互联网和数字技术能把教育带入新世界的教师并不少,但相信不起眼的小工具就能让教育大为改观的教师却不多,而陈江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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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书级”网课其实很简单
2020年,许多教师硬着头皮开始上网课的时候,大型“翻车现场”比比皆是:有的老师讲了半天,结果忘记开麦克风;有的老师正在讲课时,家里小孩突然出来捣乱;50多岁的男教师开了10级美颜,秀出一张粉嘟嘟吹弹可破的嫩脸……
“其实,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多数能给师生带来欢乐,好好利用还能成为课堂上最好用的‘梗’。”在陈江看来,新手网课教师要做的是适应在线授课环境,熟悉软硬件的使用,根据网课特点优化课程。
新冠肺炎疫情伊始,北大给了教师最大的授课自由:去赶建的直播教室播课,在家或办公室直播、录播,利用慕课资源授课,延迟开学等。
一向喜欢“技术流”的陈江,选择了最具挑战性的“自己搭建直播环境”。在他看来,直播授课是一次突围的契机——在师生都不得不接受的场景下,教学新技术试错的代价是最低的。
“开课四件事——硬件、软件、流程、痛点。”陈江早早开始筹划。
线下授课几乎完全依赖教师的讲课水平,而直播授课的品质如何却对硬件环境有较高要求——摄像、照明、录音、网络等一个都不能少。
每隔两三个月,陈江都会根据使用心得进行一些优化,“如果只是简单凑合自然易如反掌,但要让学生觉得自然、舒适,自己用着顺手,就要费心设计了。如果还想让更多师生都用得上,难度就会相当大”。
相对复杂的硬件带来了额外的软件问题:操控时的自由度和复杂度结伴而来。Ppt本来已经是不少教师的负担了,而两个以上的屏幕、合成画面的多个图层、互动时的多个窗口,会不会成为压垮教师的那几根稻草?陈江在摸索了一套简便的做法后,还不忘怎么帮助其他教师解决困难。
“在线授课的流程其实和线下授课差不多。”陈江认为,用服务器收发作业并不麻烦,甚至教学反馈周期可以更短,“最关键的是在确定学生名单之后,马上把课程微信群二维码通过邮件发给学生,建立快速沟通的渠道。至于选择授课平台和软件、安排课程和直播计划等,在学生入群后发通知就可以了。”
“直播授课也有很多痛点。”陈江坦承,“学生静音之后,教师如果看不到学生的表情,就难以判断课程是否已经讲透;面对摄像头,毕竟更难维持讲课的兴奋度;而在线授课最大的挑战是维系学生的注意力——学生难免会疲劳走神,线下课堂学生不能离开教室,而线上直播时学生只要下线就不回来了。”
由于精心准备,陈江在2020年春季的4门课都火了,选课学生爆满,口碑甚佳,《电子游戏通论》甚至增加名额后再度爆满,学生直言听课体验超过了线下。而两年多来,陈江并没有停下来,还在不断“折腾”,努力让自己的课再好一些。
“其实,哪有什么‘教科书级’网课,只是我肯投入时间,总是在不停打磨和思考而已。”陈江谦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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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学校围墙”只需用好小“利器”
在北大讲了20年课,现在负责8门不同课程的陈江,习惯用“一个一线教师”介绍自己。
其实,除了担任北京大学教师教学发展中心培训专家、中国通信理论与信号处理委员会委员,陈江还是我国第一批国家线上“金课”负责人,是最早开展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探索的专家之一,被誉为在线教育教改先锋。
2020年中国国际服贸会上,代表各行业的24根互动立柱中,“教育服务”选用的代表就是陈江。
但在接受采访时,陈江并没有过多讲述科研成果,也没有将高深晦涩的专业名词挂在嘴边,而是津津乐道于ppt的妙点、直播时的痛点,讲到兴奋之处还掏出草稿纸画草图,一副“不讲干货不舒服”的劲头。
经过两年多超过300小时的直播授课,陈江逐渐意识到,解决痛点最有效的神器竟然是不起眼的聊天室。
一方面,屏幕后的学生更愿意表达想法和疑问,因为可以字斟句酌地敲字,也不用担心聊天室里的发言会影响课堂秩序——在传统课堂中,举手发言或提问会中断教师讲课,学生既会担心自己“发言幼稚而被人鄙视”,也会担心“迫使教师必须花时间回应自己的问题”,显得很“自私”。
另一方面,教师可以有选择地判断是否回答学生的问题、优先回答哪些问题,师生双方都没有“发言影响教学秩序”的顾虑时,课堂互动真正形成正反馈的良性循环。比如,单是从提问之后聊天室中的刷屏速度,教师就能感受到学生听课的专注度。
“作为随着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在bbs上发帖之后等待别人回帖而不断刷屏的那种期待感几乎是刻骨铭心的。”陈江认真地说,“聊天室没有那么严肃,但在聊天室里敲字、看别人敲字,本身就能形成直播课的一种强大黏性。”
“聊天室最宝贵的东西是信任感。”陈江一字一顿地强调,“老师真正关注我听课时的感受”“老师真的会回应我的疑惑”“我的问题真的很有代表性”等感觉,会在潜移默化中让学生大幅提升对教师和课程的信任感。
“此前我一直以为投票、选择题这两个工具是直播授课时最好的互动工具。上了两年课后,我才发现聊天室特有的威力,可惜在线下用起来不太方便。”陈江坦言,“接受新东西毕竟需要一个过程,但在直播行业已经渐成气候的当下,作为教师也可以做一些跨界尝试。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摔一次跤、呛一口水,被冰冷的水冻得发抖,都是先行者需要面对的挑战”。
在一些教师看来,在线教学只是应急而为,但在陈江心中,这是他要主动拥抱的一个大趋势,“以后还要继续打磨直播授课的技能,养成能够分心留意聊天室的主播心态,做好一些简单高效的‘浅互动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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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趋势不忘为何出发
20岁那年,陈江假期坐火车回贵州。火车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车厢时明时暗,周围人都在昏昏欲睡,陈江正在认真梳理自己的未来规划。
在火车又钻出一个山洞时,陈江眼前、心中一片澄明,他觉得教师是自己的理想职业,“我有耐心,乐意为别人答疑解惑,看到别人把事情搞明白时自己很开心”。
陈江2002年博士毕业后留在北大教书,当时许多教授上课时还在孜孜不倦地“爬黑板”,而陈江已经有了七八年的ppt制作经验,精致的课件没少赢得学生的喝彩和掌声。
“陈老师讲课很有激情,课件太赞了,值得收藏。”慢慢地,已经有学生在教室前排占座,这是对陈江莫大的鼓励。然而,他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教学事故”。
一个深秋的早上8点,熬了一个通宵准备ppt的陈江兴冲冲走进阶梯教室,准备给80名学生上课,打开电脑却发现连接不上设备。情急之下,陈江只好战战兢兢地用黑板讲了两小时的课。
下课后,两名学生走到陈江面前,“陈老师,以后还用黑板上课好不好?”直到现在,回忆起当时所受的打击,陈江坦言,仍无法用言语形容。
于是,陈江开始了反省——哪怕技术运用再好,教师也要把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去看问题、想问题,要把自己想象成学生去看课程设置和上课方式是否合理。
陈江的思考和顿悟后来在2018年开设的“网红”课——《电子游戏通论》得到了很好体现。授课内容囊括了电子游戏发展史、职业体系和岗位职责、设计流程、网游、手游、开发工具、用户体验、未来技术、电子竞技等10多个方面。学生需要提交游戏设计文档、管理文档、游戏评析作为课程作业。
为了保证专业性,陈江还专门邀请了北大心理辅导中心的同事主讲电子游戏涉及的人性、伦理道德、成瘾与克服等问题。
同时,这门课程开始与企业开展合作,陈江不仅邀请国内几家大型游戏公司为课程提供了内部管理、营销、研发案例和文档素材,还在游戏运营、用户体验等方面,约请企业高管来到校园与学子互动。
这门课自然是火了,最终听课人数远高于选课人数。
而陈江几年前开设的《创新与快速原型研制》课,虽然课程名听起来令人生畏,但内容的丰富度和寓教于乐的讲法,在北大各专业学生中都获得了非常好的口碑。其他学院竞相邀请陈江面向本院学生开“专场”,有的课程预选人数竟然达到了最高容限的4倍。
“陈老师的课讲得真棒!”如今,每门课程之后,陈江都能听到学生发自内心的称赞。统计数据也能看出,近年来学生对陈江授课的评价稳居北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前三名。
“对于许多学生来说,互联网是娱乐的快乐海洋,但是也要把它当作学习的源泉和场所。如果想找工作时少流点眼泪,上网课的时候脑子里就少进点水;如果想在未来职场不输于人,就需要在互联网富矿上多做一些开采的练习。”
作为一名从20世纪90年代就闯荡互联网江湖的第一代“原住民”,陈江对学生的期望仍是一股“网味儿”,不变的还有他当年选择做教师的初心。
而对于学生的培养,陈江认为,比起以前强调专业能力,以后需要更多培养学生的自控能力和适应能力,这是未来人才的必备素养,也是目前各种形形色色的教学技术中,默认学生应该具备的素养。
原文链接:北大“网红教授”的“教科书级”网课火了,他说“小工具能带来教育大改观”